货郎陈三挑着担子走过青石板路时,日头正毒辣辣地晒着柳溪村的瓦檐。蝉在槐树上扯着嗓子嘶鸣,可当他转过祠堂后墙,忽然觉得脊背发凉——那口被荒草掩埋的古井,井沿竟结着层薄霜。
"莫要近前!"老秀才张怀安颤巍巍拄着拐杖追来,衣袖里飘出线装书特有的霉味,"这井里锁着的,可是康熙爷年间就作祟的冤魂。"
陈三的扁担"咣当"跌落,竹篓里新收的碎布头撒了一地。他分明看见井口飘着半截水红袖子,像是女子出嫁穿的绸衫,可风一吹又散了。老秀才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掐住他胳膊:"那年我九岁,亲眼见着李屠户被拖进井里..."
故事要倒回乾隆初年的梅雨季。雨水泡软了井台青砖,李屠户踩着湿滑的苔藓探头张望。他听说井底沉着块羊脂玉佩,是当年投井的绣娘芸娘留下的。"这娘们儿被夫家退了婚,抱着嫁衣跳了井。"李屠户往掌心啐了口唾沫,麻绳在腰上缠了三圈,"老子倒要看看,这贞节牌坊底下埋着多少金银细软。"
井水黑得像是化开的墨汁。李屠户的牛皮靴刚沾水面,忽然有团水藻缠住脚踝。他骂骂咧咧去扯,却摸到把冰凉的头发——乌黑油亮,梳着待嫁女子的双螺髻。井壁渗出的水珠突然变成血滴,啪嗒啪嗒砸在他油光光的脑门上。
"芸娘啊..."井底传来幽幽叹息,惊得树梢昏鸦扑棱棱乱飞。李屠户发疯似的往上爬,麻绳却寸寸断裂。最后留在井台上的,是半只撕烂的千层底布鞋,鞋帮上还沾着暗红的胭脂。
祠堂门前的石狮子在雨中流泪。里正请来的道士绕着古井画了三天符咒,朱砂混着鸡血写就的"封"字还没干透,当夜守井的王二就疯了。他蜷在柴房角落,指甲缝里全是青苔:"井里有绣花针...几百根绣花针在扎我的眼珠子..."
陈三听着这些掌故,后槽牙直打颤。暮色四合时,他瞥见井台飘着个穿红嫁衣的影子,金线绣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那女子转过脸来——没有瞳仁的眼睛白茫茫一片,嘴角却噙着笑,唇上胭脂红得像是要滴血。
"郎君可愿听奴家说个故事?"女鬼的声音像浸了井水的丝弦。陈三动弹不得,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茉莉香,正是苏州城里"馥春堂"最时兴的头油味道。
康熙四十六年的春分,芸娘坐在绣楼里描花样。窗外桃花开得正艳,她腕上的翡翠镯子碰着绷架叮咚作响。"小姐,顾家送来的聘礼到了!"丫鬟捧着描金漆盒欢天喜地跑来,盒里躺着对赤金缠丝镯,刻着"永结同心"四个小字。
谁料端阳节那日,顾家突然退婚。有人说芸娘七夕那夜私会情郎,有人看见她裙角沾着夜露。老族长用拐杖戳着青砖地:"我们柳溪村容不得伤风败俗的贱人!"芸娘抱着连夜赶制的嫁衣跳了井,鸳鸯戏水的红盖头飘在漆黑的水面上,像团凝固的血。
井底的岁月比寒冬更冷。芸娘的怨气凝成青苔,攀着井壁往上爬。第一个来打水的赵寡妇突然溺死在齐腰深的水缸里,第二个王铁匠的独子高烧三日,浑身长出鱼鳞似的黑斑。渐渐地,再没人敢靠近这口井,连井栏都被疯长的野蔷薇吞没了。
陈三听着女鬼诉说,忽然发觉她颈间有道紫黑的勒痕。月光穿过她透明的身体,照见井底累累白骨——有戴银镯的妇人手腕,有孩童的虎头鞋,还有李屠户那把杀猪刀,锈迹斑斑地插在头骨上。
"他们都说我勾引男人..."女鬼的泪珠落地成霜,"可那夜我分明是去还顾公子落下的诗笺。"她抬起手,掌心赫然有道陈年刀疤,"退婚当日,我在后院撞见顾公子和族长千金私会..."
五更梆子响时,井口透进一线天光。芸娘的红衣渐渐淡去,最后化作井台上一朵将谢的杜鹃花。陈三瘫坐在地,怀里多了块羊脂玉佩,背面刻着小小的"芸"字。从此柳溪村再没人见过那口古井冒寒气,倒是村口土地庙的供桌上,总有人摆着新鲜的茉莉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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